暮入渥太华

拖家带口久又居乡下的自己，对城市繁华与热闹的向往早已被拥挤的市区和繁杂的街道带来的恐惧所替代。所以很久以来总是敬而远之。然而，旅行路过，只是与远远相望的高楼大厦擦肩而过，感觉会全然不同。这时，作为一个庐山之外的看客，有窥其全貌的视野，又不为其繁杂拥挤所扰，于局外欣赏人类智慧的杰作，则是一件爽心的事。幼年时常有的各式各样的幻想又会生动地浮现眼前。就连那拥挤得寸步难行的汽车长龙，也会因与己无干而成为一道可观的风景。


观赏着这样的景象，心情轻松愉快之外，偶尔也会为自己没有给予那些苦苦等待的人们足够的同情而愧疚一瞬间，然后就是再一次加强自己的信念：“住在城里有什么好的？！”

前方的蒙特利尔正在展现着这样的景象。

虽说不似先前那样繁华了，蒙特利尔还是个国际级的大都市。地处连接加拿大东西两岸的交通干道上，加之其相对北美其他许多城市所独有的那点法国后裔留下的零星艺术气息，过往游览的人还是很多，尤其是在这春暖花开的四月。所以，从外表看来，她的繁忙从未减少过。

我们的目的地是渥太华，没有打算入城去招惹那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就是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在这里也并不让人省心。经常是好几条公路一会儿合而为一，一会儿又各奔东西。路牌标识也经常让人惊慌失措。除了尚能胡乱猜测出意思的法语外，最能测试人心理承受力的莫过于一路上毫无怠慢追随而来的公路标号会突然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或三个新的标号。忙乱之中乍然抬头，另外一条毫不相干的路上醒目地挂着正在苦苦寻找的路标。每逢此时，惊慌是为大忌，不惊慌就是大幸了。不然就要付出多跑几十里的代价。对于长途赶路之人，在汽油天价的今天，多跑绝不仅仅是时间的损失。

也许对于有艺术想象力的魁北克人，这样的设计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大不了多发挥些非逻辑思维。因为尽管你的路标被残忍地拿到了别的路上，并不等于你走错了路。被其他路标所占据的路段其实只是几条新路和你共享一程的地方，妹妹只需大胆地往前走。而蛮横地拥有着你的路标的另一条路不过是即将汇入主路的边道。有这样的认识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有一，两次的错误经历是不会全取其要领的。

有以前几次旅行获取的行路秘笈，自然多少胸有成竹，定力也较以往更为出色了。灵活自如，似当年庖丁之解牛刀，在错综复杂标识混乱的环蒙特利尔公路上游刃有余。越过跨海的香滨大桥，纵穿深陷地下的快车道，飞旋数座立交桥后，顺利找到通往渥太华的大道。

甩下了热闹的城市，紧张的精神得以舒缓。单调的公路再次趋于寂寞，四周也恢复了丛林原野的旧貌。六个多小时长途跋涉的疲劳让剩下的仅两个多小时的余程显得十分漫长。孩子们已在疲倦中香甜睡去，梦乡中应该有他们向往的儿童博物馆和没有作业的轻松吧。妻在完成了比自己还紧张数倍的按图索骥般的指路后也开始沉默。昏昏然只闻车轮飞奔的声响和风滑过车窗的啸叫。

春分后的太阳似乎很留恋泛着绿意的原野，明晃晃地挂在挡风玻璃上方迟迟不肯落下。这将寂寞单调的西行变成了一种折磨。戴上墨镜，继续着腿脚僵硬的前行，一成不变的景色携困意频频袭来，家里SUNROOM躺椅上的懒散变得十分诱人。

理论上的日暮时分，天空依然异常明亮。这时，城市的影子再次遥现前方，目的地快要到了。

相对于高楼大厦的蒙特利尔，作为加拿大首都的渥太华更像一个巨大的村庄。环绕着同样广袤的农田，只有密集的住房意味着这是一个城市。和加拿大历来奉行的友好而不张扬的对外政策一样，渥太华这个有着村庄般朴实的城市让人感到亲切友善。

入城了，妻子儿女都又精神起来。严格按照出门前GOOGLE出来的入城路线，七扭八拐左奔右行，没走任何冤枉路，顺利到达位居渥太华南郊的妻妹家。

车未停稳，妻妹夫微笑的影子早已晃动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