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pril 29, 2007

阳光之旅之三:中转芝加哥

大雪天旅行是件不容易的事,外出度假更是如此。除了旅行安全之外,遇上其他各式各样的不测都不会是意外。车滞雪野,飞机晚点,露宿机场,等等不期的遭遇,在孩子们的眼中也许是难得的奇遇,在电影中更可以被演义成极具戏剧性和浪漫性的情节。然而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中恐怕很少有人愿意摊上这样的“好事”。著名影星Steve Martin和John Candy的喜剧《Planes, Trains and Automobiles》中所表现的感恩节雪夜归家的情节,尽管整个故事的喜剧色彩把主人公所经历的那些波折和险境,在一个幽默,善良而又麻烦不断的陌生旅伴的陪衬下描写得趣味横生,然而每一个惊魂动魄后的余悸,每一次遇险历难后的恐慌,还有必不可免的各式各样的赔偿,在现实中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

既然迫不得已在这样的天旅行,也只能安之了,更何况孩子们巴巴的眼神中,根本没有任何不测的阴影,一切都会像他们几日来频繁观看的旅游广告中那样充满阳光和欢笑。令人意外和心慰的是,我们自己的心情在坐上飞机的那一瞬间也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这样那样的担忧和思虑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平安的心境让窗外的飞雪也变得欢快起来,就连铲雪车在跑道上忙碌的身影和飞机起飞前的除雪防冻措施都成了一道悦目的风景。等待在这样的心境中单调但不无聊,分分秒秒所经历的琐碎在眼目和脑海中细细回味,超然而澹泊,有为似无为。

完成了化冻措施之后,披淌着满身桔黄色的液体,我们的飞机按照既定的计划缓缓滑出机位,迎着寒冽的劲风驶向飞雪中的跑道。铲雪车不久前的奔忙让窗外脚下的导航线隐约可见,伴随着飞机的轰鸣和机翼下高速涌动的气流,跑道两旁厚厚的积雪随风飞舞,将远处的候机楼掩没在白色的雾中,一切景象都似乎在远我们而去。不知道飞机前方驾驶员在这样的飞雪中可视的距离有多远,以前的一次风雪中高速公路上驾车的经历让我知道,雪花扑面而来的景象虽然有梦幻般的美丽,却也是危险重重的,因为前方的视线在翩翩飞舞的诱惑下很容易脱离目标。但愿有高科技控制的飞机和经验丰富的驾驶员能够让我们一路平安。

飞机疾速奔跑,昂首起飞,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不同的是随着窗外倾斜着的大地在皑白的雪雾中越来越远,阔别陆地飞向天空的感觉没有了往日的依依不舍,一种逃离困境的轻松萦绕心头。飞机矜持地攀升着,很快脱离了飞雪,一头扎入浓浓的雾中。厚重的云雾在没有阳光的时候阴暗而迷惘,十几分钟的飞行在这样的单调和无所适从中度过。正当厌倦开始麻木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境时,眼前乍然一亮,耀眼的阳光一瞬间驱离了机仓中的阴暗。飞机已经爬上云端,在平稳而明亮的同流层中飞行了。再看窗外,极目所见的是蔚蓝的天空漂浮在棉绒般的云层上,明媚的阳光笼罩四方,微微弯曲的地平线在白云和蓝天的交汇中异样平和。

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阳光里把未来几天的旅行憧憬了一番,除了美好还是美好,只是没有具体的情节。两个孩子兴奋之余各自盘算着,早起和一路的奔忙还没有让他们困倦。策划和安排这次旅行的妻在经历了之前种种煎熬后,难得地平静在走廊对面的座椅上听着音乐,前年生日时“索”来的IPOD派上了用场。一小时二十分钟后,飞机再次潜入阴暗的云雾,白雪皑皑之中,我们此次旅行的中转站芝加哥机场隐约可见。

地处美加五大湖地区的芝加哥,本来冬季就严寒雪重,这次暴风雪也没得幸免。飞机降落时,跑道两旁的雪墙一米多高,一眼望去雪野茫茫,漫无边际。好在我们到达的时刻,风雪已经停了,只有零星的雪花飘落在阴沉的天际,没有风,也不甚寒冷。机场候机厅里偶尔一瞥,天气预报说芝加哥下午仍有大雪,时间大约在我们飞机起飞后不久。顿时明白了在曼彻斯特机场时为什么唯独我们的班机没被取消的原因了。

没有风雪的威胁,等候时间也不算长,候机的这段时间随便浏览着候机厅里的景象。芝加哥机场是个名副其实的国际大机场,也是少有的几个有飞往中国直航飞机的地方。过去几次回国多有经过却少有停留,更少有心思留恋。岁月的风霜虽然老旧了她的容颜和设施,很多方面已经很难和许多现代机场相提并论,但眼前这熙熙攘攘过往的旅客和处处爆满的候机终端,充分显示了她仍旧具有的难以撼动的老大地位。细细观看其建筑结构和风格,以钢拱结构和玻璃穹顶为特色的透明走廊不仅给人以美的感受,这种穹顶为机场带来的自然采光效果则更彰显出其实用的一面。在十几年前这应该是非常先进的设计理念了。




和这个城市在北美的相对古老地位和她曾经有过的辉煌一样,机场候机厅里总能嗅到这样的气息。装饰幽暗的咖啡馆,摆设旧式的快餐店,无不以一种刻意的古旧向人叙叨一小段可以称为历史的东西。尽管这样的刻意给人的感受更像是一个自称“老夫”的壮年人,或是一件模仿精细的古董赝品,但在处处充斥着急功近利和世故短见的这个浮燥的国度,多少还会让人在奔忙的闲暇中,审视一下走过的路。相对来说,倒是那些记忆着这个城市曾经引以为荣过的一些印记更能给人亲切和好感。候机厅的走廊两侧悬挂着许多美国工业化时期的老照片和挂图。建筑中的摩天大楼,喧嚣沸腾的街景,大工业的场所,早年的汽车,还有各个年代的电影,体育明星等,无不在色彩并不丰富的黑白中讲述着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的翻天覆地辉煌。在这些让人流连忘返的图片中,一组特殊而又集中的美国爵士乐歌手的照片和图片特别引人注目。这些歌手都是非裔美国人,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到现在一共有三,四十位。爵士乐据说是非裔美国人创造的一种音乐形式,因为它自由奔放的演唱风格更能在工业化的巨轮中倾诉人们身不由己无奈感受,而成为那个年代最为人喜爱的音乐形式之一。芝加哥做为一个非裔美国人聚集的工业城市,自然产生了许多这样的明星。然而将这些明星汇聚在一起,不能不让人联想到这个国家曾经有过的那段不平等的历史,同时也反映了被压迫者依旧难以抚平的伤痛。




浏览中,喜欢摆谱和下饭馆的儿子嚷嚷饿了,就近在刚才描述过的那家快餐店买了两个西式“肉夹馍”,就是SUB回来吃,味道还不错,食至半餐,又开始检票登机了。这回赶了个早,第二组第三家登机,坐在飞机的中部。观看过往晚到的乘客,尤其是携满行李,大汗淋漓的最后一分钟的登机者的行为神态更是一种乐趣,我们一家在曼彻斯特的情况应该也是这样吧,肯定也会给某个从容又轻松的乘客在某个角落里的目光带来不少乐趣呢。

飞机再次在阴云密布中准时起飞,飞向我们向往以久的阳光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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